江祉  
死了

【陆林】高堂明镜

一个2k+的小故事

别问,问就是我爱李男神

 





       独立227年3月,银河城的雨季如期而至。

 
 

       雨刚落下,街道上空便搭起了玻璃活动遮雨板,繁密的雨滴在大风中飘摇着打在玻璃上,顺着管道进入人工水循环系统中。

 
 

       悬浮在高处的天气预报提示屏在瓢泼大雨中影影绰绰地闪烁着荧光绿色的“今日大雨”字样。

 
 

       陆必行收回目光,不再看窗外的大雨,摆摆手示意湛卢不用拉上窗帘。

 
 

       他蹒跚着向卧室另一头靠着墙的医疗舱走去,走到一半没忍住弯腰咳了两下,一手捂嘴压住咳嗽声,另一只手不得不扶住墙稳住身形。人形的湛卢在一旁搀住了他,一如既往地瘫着那张昂贵的脸。

 
 

       缓过了这口气,陆必行艰难地直起上半身,提心吊胆地朝医疗舱里的人看了一眼。

 
 

       林静恒没醒。陆必行实在是多虑了,医疗舱给林静恒注射的最新款安眠剂药效很好,那点虚弱的咳嗽声吵不醒他。

 
 

       陆必行一步步挪到墙边,想靠着医疗舱坐到地上,却被湛卢拦住了。

 
 

       “陆校长,我不建议您这么做。”他平静地说。事实上,湛卢永远都是这样的平静。“这对您的身体健康没有益处。”

 
 

       陆必行没心情也没力气和电量充足的湛卢争辩,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电量”已经不太充足了。

 
 

       他轻轻叹口气,顺从地在湛卢招来的轮椅上坐下,面朝着医疗舱,把轮椅调节至可以毫不费力地看清楚林静恒的高度。

 
 

       林静恒因为心脏问题,已经在医疗舱里躺了快一个小时了。这段时间他经常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小问题需要睡医疗舱,每次都能让陆必行提心吊胆好一阵。

 
 

       陆必行交叠着双臂趴在医疗舱的舱盖上,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林静恒。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季。

 
 

       那时银河城的街上还没有建起玻璃活动遮雨板,所以他们一定还很年轻,说不定连一百岁都没有。

 
 

       那天陆必行去银河城指挥中心接下班的林统帅回家,刚出来时还是阳光灿烂,没一会就猝不及防地下起了倾盆大雨。可能是因为天气预报提示屏正在紧急抢修,也可能是因为另一个陆必行已经记不起来了的原因,那天两人竟都没带伞,湛卢也不知道跑哪去了,陆必行于是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他们头顶,拉着林静恒向机甲站台狂奔。

 
 

       头顶的衣物挡不住迎面而来的风雨,雨滴打在他们身上,应该是很冰凉的,但到底是什么感觉,陆必行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人到老时,记忆都坑坑洼洼的,这里丢一点那里落一段,整件事情发展的逻辑不太经得起推敲。陆必行唯一能清晰回想起的,只有机甲站台里林静恒把他额前淋湿了的头发往后撩时露出的温柔笑容。

 
 

       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的亮光在陆必行眼前一闪而过。此时四下无人,陆必行忍不住抓着林静恒的手把他拽进自己湿漉漉的怀里,亲了亲他的眼睛。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和几百年后的今天的雨一样大。但是关着窗的卧室里听不见窗外那与当年别无二致的雨声。

 
 

       陆必行恍然回神,眼睛重新聚焦,看清了医疗舱里的林静恒。这位处于沉睡中的先生很是安静,一副苍老而脆弱的模样,仿佛和“腥风血雨”一词从未有过关系。

 
 

       每当他看着林静恒,就觉得岁月真是把杀猪刀,连林这张脸都不放过;有时又因为那些变化都是悄悄地发生在这个人身上的,日日夜夜看着他的陆必行怎么也捕捉不到那细微的改变,便觉得林静恒根本就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们婚礼的第二天早晨,陆必行坐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林静恒出了神,其结果就是,当林静恒被刺眼的阳光晃醒时,被凑的很近的陆必行吓了一跳,差点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

 
 

       陆必行仗着个人终端里的那张电子结婚证,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合法偷窥,即使红了耳根也理直气壮,还脱口而出道:“宝贝,你真好看。”

 
 

       末了还觉得调戏得不过瘾,偏头又想了一句:“你肯定永远都是这么好看的。”

 
 

       好看的林静恒不想搭理他,翻身要下床,又被陆必行按回了被子里。

 
 

       “再睡一会,”陆必行挥挥手,窗帘自动掩上了,“早饭还没做好呢。”

 
 

       他笑眯眯地弯下腰,任由林静恒揪着他的领子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陆必行那时只当那句“你永远都好看”不过是情人间最普通的调情,毕竟理智地看,谁会一辈子一个模样?等到他们都老成哈登博士那副干枯的老树皮样时,谁也不能嫌弃谁,他也不用再迷恋林静恒的容貌,只需一如往日地爱他高贵漂亮的灵魂。

 
 

       可到了今时今日,陆必行才发现,这话压根就不是什么讨人欢心的花言巧语。

 
 

       古人诚不我欺,他想。

 
 

       林静恒日渐花白的头发像凝结在树枝上的洁白雾凇,在冰冷的寒风中随枝桠微微晃动,把冬日的阳光反射得愈发晃眼;苍白皮肤上的道道皱纹是清流在山间小路旁冲刷出的浅痕,蜿蜿蜒蜒从点点白花间蔓过;变得浑浊的灰色眼睛则是幽蓝色的树林间由兰草甘甜的汁液凝聚而成的烟灰色浓雾,浅薄的阳光无法穿过,其中却有一只散发着浅蓝色幽光的鹿悄悄露出头来,头顶的雪白鹿角擦过树枝,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世事沧桑,白云苍狗。岁月如狂风卷过,把无数事物变得面目全非,唯有他们的爱情在时间的尽头熠熠生辉。

 
 

       陆必行靠在椅背上,微阖着双眼,手臂搭在轮椅扶手上无力地下垂,恍惚间像是睡着了。半梦半醒时,他看见一个人站在窗边,背倚着掀起层层水汽的滂沱大雨。

 
 

       那是年轻时的林静恒。他目光低垂,像是在看坐着的陆必行,又像是谁都没看,只是在沉默地回想着什么。年轻的面庞冰冷疏离,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少许温柔,稀缺而珍贵得致命。

 
 

      他忽然抬眸,微提嘴角,吝啬地露出一点笑容,旋即转身消失了,融进了不知时间流逝的雨里。陆必行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猛然从幻梦中惊醒。他压抑住剧烈的喘气声,惊慌失措地向身旁看去。

 
 

       林静恒没醒。他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有没有梦见一场银河城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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